《琵琶行》
唐代诗人白居易从小天赋过人。他三岁识字,五岁学诗,十来岁已是文采斐然,我们从小就会背诵的那首《赋得古原草送别》就是他16岁时所作。但到中年之时,白居易却在仕途上接连受挫。43岁被贬江州,遭遇人生重创。三年后,调任忠州刺史,之后又先后担任杭州刺史和苏州刺史,从中央到地方,饱经宦海沉浮。但即使遭受打压,白居易也没有每天怨天尤人,而是在雅趣中诗意地热爱生活。 抚琴为乐 修养身心
白居易是一个超级音乐迷,喜欢听各种乐器的演奏。在中华书局1979年出版的《白居易集》中收录的有关音乐描写的诗歌就有300余首,可见其对音乐的喜爱。公元815年,白居易因直言得罪当朝权贵被贬到江州(今江西九江)做司马。当时,白居易已步入中年,江州司马还是个有名无权的闲职,这对以“兼济天下为己任”的白居易而言,无疑是人生重创。但他并没有从此意志消沉、颓废度日,在被贬江州之后继续以音乐之名热爱着生活。他四处搜寻好听的音乐,结果还真碰上了,那是公元816年秋天的一个月夜,白居易在江州城外的长江之畔送客,碰巧遇到一位之前京都红极一时,而今年长色衰,委身为商人妇的、擅弹琵琶的歌女。白居易请其弹奏一曲,曲调凄凉莫名,因而引起了白居易对她的深切同情和对自己忠而见谤的无限伤感。这一首琵琶曲,也因此激发出了千古绝唱《琵琶行》:“岂无山歌与村笛,呕哑嘲哳难为听,今夜闻君琵琶语,如听仙乐耳暂明”。前两句真实道出了白居易在江州听不到好的音乐的苦恼,而后两句,正是这“仙乐之音”带给他的感动。
除了搜寻好听的音乐,白居易还常常与古琴相伴,视古琴为知音,还为古琴写过很多诗歌,在《白居易集》里300余首描写音乐的诗歌中,有120首为吟咏古琴之作。他在《咏怀》一诗中写道,“面上减除忧喜色,胸中消尽是非心。妻儿不问唯耽酒,冠盖皆慵只抱琴。”自己心忧天下,却遭到贬谪打压,于是决定看破世事,抛开功名利禄,只与古琴为伴,以诗酒解忧。在《对琴待月》一诗中,白居易更直言将“共琴为老伴,与月有秋期”。足见其与琴为友的决心。甚至还在《赠客谈》诗中,“请君休说长安事,膝上风清琴正调。” 让古琴作为自己远离功名和是非之心的见证。
于白居易而言,官场失意,屡遭贬谪,不能在庙堂实现自己建功立业的理想,那就换个思路,在音乐中找到生活的另一种打开方式。
以茶为伴,忘怀得失
白居易一生痴茶,对茶很偏爱,几乎从早到晚,茶不离口,“尽日一餐茶两碗,更无所要到明朝。” (《闲眠》)他在诗中不仅提到早茶,中茶,晚茶,饭后茶,睡醒之后饮茶更是白居易的一种生活习惯,你看他,“食罢一觉睡,起来两瓯茶。”极爱品茗之乐。自古以来咏茶的诗很多,咏茶的人也很多,在这些咏茶的诗人中,白居易是唐朝写茶诗最多的一个诗人,流传至今的尚有70余首,这足以一窥其爱茶之心。在被贬江州之后,满腔的才华和抱负无处施展,白居易内心自是忧郁伤感,这时候,茶成了他精神上的寄托。一位胸怀天下的爱国诗人,当心有郁结时,就用茶水浇开心中的块垒,用茶来让自己保持在世俗中的清醒。他在《泳意》一诗中写道,“或吟诗一章,或饮茶一瓯;身心无一系,浩浩如虚舟。富贵亦有苦,苦在心危忧;贫贱亦有乐,乐在身自由。”
公元822年,因牛李党争日烈,朝臣相互攻讦,白居易上疏论事,因不被采用,怀才不遇的他于是请求到杭州做刺史。作为从京城外放的官员,白居易的心情是复杂的。年届半百,又一次外放他乡,白居易感慨万千:“退身江海应无有,忧国朝廷自有贤。且向钱塘湖上去,冷吟闲醉二三年。”可他没有自暴自弃,先是主持疏浚六井,解决杭州人饮水问题。又见西湖淤塞农田干旱,修堤蓄积湖水,以利灌溉,舒缓旱灾所造成的危害。在公事之余,他整日以茶为伴,与世无争,忘怀得失,修炼出达观超脱、乐天知命的境界,他“起尝一瓯茗,行读一卷书。”(《官舍》),享受品茗读书之乐;更是“坐酌泠泠水,看煎瑟瑟尘。无由持一碗,寄与爱茶人。”(《山泉煎茶有怀》),用茶来陶冶性情,要从忧愤中寻找一条新路出来。
白居易一生遭际起伏,却不是一味的苦闷呻吟,而是一种如茶般的轻逸与超然, “从心到百骸,无一不自由”,此句既是诗人喝茶后的身体感受,更是心灵体会。也正是茶,让他达观超脱,达到了身心自在的境界。
栽树种花,不亦乐乎
白居易喜爱花木,在他的诗歌中有大量的花木知识,在《寓意诗五首》中的第一首诗中,白居易就描写了樟树的成长规律以及树木防火等知识,“豫樟生深山,七年而后知。挺高二百尺,本末皆十围。” “孟冬草木枯,烈火燎山陂。”在遭受贬谪之后,白居易更是在植树种花中,排忧解愁。赴任江州司马后,他在庐山的香炉峰、遗爱寺之间的一块洼地建了一个“草堂”自住,不仅在屋前屋后栽杉树,种柳树,还种上了大片的杜鹃花和荷花,写下了很多寄情于花草、树木的诗歌。
公元819年,白居易被调任为忠州刺史,古忠州是今四川的忠县、丰都、垫江一带,此地风俗语言和白居易所熟悉的北方差异很大,可谓“人生地不熟”,虽身在异乡,但此时的白居易却决定“入乡随俗”,“无论海角与天涯,大抵心安即是家”。看见这里有不少山,却一片荒芜,没有任何生机,“巴俗不爱花,竟春人不来”,恶劣的自然生态环境让他下定决心改变现状,开始发挥自己植树种花的爱好。恰好,在城东边有一面坡叫“东坡”,在这里,白居易带领百姓一起栽树种花,建起了“东坡园林”。为了培育好所栽的树苗,白居易总是不辞辛苦前去管理,“每日领童仆,荷锄仍决渠,划土壅其本,引渠灌其枯。” 木成林后,他的喜悦之情跃上眉梢,沉醉其中,流连忘返,他植树品种多、数量大,绿荫遮日的东坡上也因此“百果参杂种,千枝次第开”。
到了杭州,他组织修筑了钱塘门至武林门的长堤,堤上植柳树和碧桃,形成“桃红柳绿”的景致,更使西湖美景如画。他调苏州任刺史虽仅一年时间,就在苏州亲手种过许多桧树,人称 “白公桧”。
值得一提的是,白居易种树的境界很高,他是把树作为自己的精神寄托,在风气日下的唐朝时局中,眼见一些官员为世俗折腰,自己正直无私却遭到贬谪,而这些树作为他的嘉宾朋友,也依然高洁傲岸,屹立不倒。白居易和树对话,把心灵安放在绿色和自然里,或是最好的慰藉。
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,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。白居易一生宦海浮沉,起起落落,幸而他是个豁达乐观之人,而他的豁达,正是因为他有情趣,有雅心。失意了,可以抚琴喝茶,种花植树,寄情于山水,音乐之中,自然能心胸开阔,就如他的字号一样,白乐天,乐天知足。(文、图/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巧蓉)